2100字極短。時間線在很多年後的惡靈華森,一樣充滿各種各種私設。
… the best is yet to be.
打從幼年時期,華森的潛意識裡就一直想要組成一個家庭,就像她最親愛的父親與母親一樣,找到能相互扶持的伴侶,攜手組成家庭,賦予新的生命,給予暖燈與臂膀。
只是當她多年後從APEX競賽中光榮退役時,她才意識到時候不早了。
她退休在恰好的年齡,然而深受注目與歡迎的英雄仍然收到來自各方的慰留,但她還是笑著堅持自己的選擇,其中大半的原因是當年並肩作戰的熟面孔早就先後離開了。倒不是說和新來的小年輕們關係不好,只是那種感覺,多少還是和以前有些不同吧。
英雄自組的歡送聚餐過後,華森一一向夥伴道別,在眾人笑鬧哭叫聲中上了飛機。她隔著玻璃窗像外頭的人揮手道別,幾個人翻出未用完的禮砲,急著在華森走遠前拉完,一群人的身影逐漸模糊在暮色中。
華森鬆下臉上的微笑,深深吸了一口氣,轉身步入機艙。
她就這樣在主辦安排的飛機上看見了那張許久不見的臉孔。
「蕾、蕾妮?」
「晚安,娜塔莉。」惡靈平靜地問候,輕輕向她點了下頭作為招呼。
惡靈坐在第一排靠窗的座位上,空蕩蕩的專機上只有她一個人。
五年前惡靈就先行退出比賽了,以她的年紀來說,真的待了太久。
失去交流了五年,華森試圖調出所有關於惡靈的記憶,包含她們曾經蹭著彼此度過數不清的無聊休假日,曾抵抗睡意拉著惡靈在清晨爬上山岡看著第一隻翼龍展翅飛向朝陽,在半夢半醒的疲憊戰鬥後被圍上屬於黑髮戰士的圍巾......只是那些所有的小故事都隨著分別而無疾而終。
「好久不見......妳變了好多?」華森小心翼翼地開口。
惡靈聳聳肩,沒有回答。歲月在她的臉上留下痕跡,雖不至於老或皺,但光澤的皮膚與緊實的肌肉已經不在了。她穿著簡單低調深色深色便服,整個人褪下了銳氣,看起來就像個在家等待遠行兒女歸來的主婦。
看華森愣愣地站著,惡靈便拍拍一旁的空位示意。躊躇一會兒,華森還是決定挨著惡靈旁的位子坐下,把隨身背包拋向後排。
在一連串的起飛前廣播後,引擎開始強力運轉,隨後是嗡嗡的震動與攀升的壓迫感,波波折折了好一陣,才又恢復平穩。
「妳之前......都在做些什麼啊?」華森清清喉嚨開口問道,她在腦中想像自己是幾年前的自己,而惡靈也還是幾年前的惡靈。
「沒特別做什麼,看書、看新聞、看你們比賽。」
「妳都自己一個人嗎?」多年前的惡靈是自己一個人加入競賽的。
「嗯。生命線替我找了一個不錯的城鎮,那是她曾經行醫經過的地方。人不太多,很清幽,大家都很友善。」
「感覺是個不錯的地方呢。」
「是啊。」
「那......實驗呢?之前的那個實驗,有找到什麼線索嗎?」
「計畫已經終止了,資料大多被銷毀,當時到底做過什麼事情是沒辦法確認了。但實驗室解散後,短期內應該不會再有類似的計畫了。只要沒有更多人受害,那就夠了。」
「這樣啊......」
退役之後,將競賽視為暫留地的英雄們大多趕著去做未完成的事,所以華森想不出解開實驗謎團的惡靈還會怎麼過日子。也許真的就像她說的,整天清閒地看報看書。
她們有一搭沒一搭聊了一些事,抱怨新的場地和改良後的槍枝後座力,感嘆擁有前所未見才華的新英雄。
華森問了惡靈許多事,那些先行離開比賽的老朋友的近況,然而唯獨一句「為什麼要來」問不出口。
惡靈轉過頭去看機外的漆黑夜幕。她還是和以前一樣,不怎麼會拿捏對話時的氣氛。可時間的流逝與長久的疏離似乎也帶走了華森組織話題的能力,她分明記得幾年前,自己總是不知不覺填滿兩人之間的所有靜默。
華森不太敢往惡靈那兒看,她怕和玻璃窗倒影裡的惡靈對上眼,她只得抬頭去看走道天花板的燈泡,還有微微閃爍的電子里程計。
生命線與辛烷退役的時候,她沒來;尋血犬和直布羅陀退役的時候,她也沒來。她不懂為什麼這個早已脫離鮮血與槍彈,找了好地方落腳,又悠悠閒閒過了五年全新生活的人會出現在這裡,跟一個舊時代記憶裡的人重新連繫。
沉默持續了好一陣子,直到惡靈突兀地打斷空白。
「未來妳有什麼打算嗎?」
這是個好問題。
「呃,我想先回趟老家,整理一下房子和自己的東西......也許和以前認識的人見個面之類的,我是說、如果還聯絡得上的話。」華森說得有些急,「但也不一定會留在那邊太久啦,沒有什麼一定要回老家的理由。呃、也許去看看競賽總部?不過離開那邊很久,技術大概也比不上新來的人吧......研究的話倒是可以考慮,腐蝕之前也說過科學界需要我......但也許還是可以先休息一下,或者去學校裡教小孩子物理化學......或是......」
字句漸漸慢了下來,華森大大喘了兩口氣,終究還是垂下了頭。
「......我不知道。我不知道自己有什麼打算。」
引擎與空調運轉的聲音,自整個飛機機體內穩定且綿長地持續著,一路滑過無垠的夜空。
一隻帶著些許涼意的手掌伸了過來,輕輕地握住華森的手。
「那妳要過來和我一起嗎?」
華森先是瞪大眼睛,接著扭頭往惡靈看去,而鏡中的那張臉也同樣看著她。對上視線後,惡靈才緩緩轉頭。她的目光平靜且溫柔,華森覺得自己胸口被藤蔓的枝椏緊緊包裹、纏住,卻又在數個緊湊的心跳後漸漸鬆了開。綠藤慢慢向上攀,結出一個個待放的花苞。
華森反手回握,指尖有酥酥麻麻的電流。「我可以嗎?」
「嗯。妳要待多久都可以。」
褪下所有該完成的任務與被期待的容貌之後,沒有人會去管舞台後的英雄過著怎麼樣的人生,實驗也好,研究也好,家庭也好,不會再有人去指點、去引導。沒有該有的樣子,沒有該演的劇本,或許空虛了點,也或許能更踏實點。是時候憑著直覺選擇當下想要的生活了。
華森笑了,就像好幾年前,她們都還年輕的時候一樣。
也許比當時還要笑得更真誠燦爛。
「那我就不走囉?」
── Grow old along with me, the best is yet to be.
fin.
2020.11.21 惡靈的包包頭∞墨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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